觀察者網(wǎng)：您在有關(guān)《柴米油鹽之上》中的采訪中，提到過很多次“自信”。例如卡車司機琳寶，您說過她的人生不完美，但包容她不完美的人生，也是“自信”的體現(xiàn)。但以往我們通過藝術(shù)向外傳播的影視形象，必須是“完美”的，或者至少是“積極”的，您如何看待這兩種視角？

柯文思：把人物表現(xiàn)得完美或者“高大上”，這樣做是不是太自作聰明了？我的人生并不完美，也不“高大上”，我相信你也是。我們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完美，但人生的一大樂趣就在于戰(zhàn)勝困難。我們的人生，在不斷進步。我們永遠沒法達到化境，但這才讓我們的人生變得更有意義，更為有趣。

我深有感受的是，中國共產(chǎn)黨1949年后從無到有建立了一個新中國。自此以后，中國經(jīng)歷了一段漫長的國力上升過程，但中途中國共產(chǎn)黨犯過不少錯誤，許多真正的共產(chǎn)黨員都會承認這些錯誤。但看看現(xiàn)在中國的樣子吧！中國現(xiàn)在是一個體面兼具歷史的國度，我看到了中國人民的生活，在他們臉上看到了希望，在年輕人臉上看到了正能量，這個國家毫無疑問處在正軌之上。

我認為“人”的故事，也是如此。人生是一段上升的旅程，我們要征服自己的軟弱、恐懼、不安全感和不完美之處。隨著年齡的上升，我們要變得更好。我認為，談?wù)撟约旱氖≈?，承認犯過的錯誤，這點無可厚非。如果在（拍攝過程中）不承認這點，那么就是在對自己撒謊，也是在對觀眾撒謊。因為觀眾們知道，自己的父母、兄弟姐妹和朋友，都在為更好的生活和人生拼搏。如果你不告訴觀眾這些，觀眾就會認為你在撒謊，進而失去對你的信任。最終，這會無可挽回地造成觀眾的流失。

《柴米油鹽之上》劇照

觀察者網(wǎng)：您剛才提到了“政治宣傳”。您認為“政治宣傳”和“故事”之間有什么區(qū)別？

柯文思：“政治宣傳”并非真相，而是真相的某個版本，經(jīng)過打磨和粉刷，就像雜志的漂亮封面。不管是政府還是誰制作的“政治宣傳”，都是想讓受眾向往或相信某件東西。但不幸的是，即便是那些沒有受過很多教育的人，也能分辨出“政治宣傳”，他們不會相信這些東西。

這就像你在市場上看到一些蘋果，表面上光鮮亮麗，背地里卻有些劃痕。賣家會和你說，這是最好的蘋果，但你拿回去后卻發(fā)現(xiàn)蘋果還有另一面。這就是“政治宣傳”，把蘋果最好的一面露出來，但有時另一面沒那么光鮮。最終，你不會再買那家水果攤的東西了。

我們需要相信人民，他們比想象的更為聰明，不需要任何人的“灌輸”。感謝中國共產(chǎn)黨在教育方面的努力，中國人民可以通過自己的眼睛去看，去感受這個世界?？赡茉?0多年前，中國還需要“政治宣傳”來團結(jié)整個國家，但如今中國已經(jīng)團結(jié)起來了。和我交談的每個中國人，都對中國政府，以及政府的成就，懷有最高的敬意，因為他們的人生和家庭，比30、40年前好多了。每個人的生活、教育和醫(yī)療條件，都獲得了顯著的提升。

我認為如果政府信任人民，他們也會對政府回報敬意。而在我的家鄉(xiāng)英國，民眾蔑視政府，因為政府總是對他們?nèi)鲋e。這不太好，因為民眾和執(zhí)政者之間，需要一個契約。執(zhí)政者是在執(zhí)政為民，但如果執(zhí)政者動搖了這一契約，情況就會變糟。但類似的情況，并未出現(xiàn)在中國，因為中國人民對已發(fā)生的一切，懷著感激和敬意。

觀察者網(wǎng)：您是否擔(dān)心，這樣的敘事會被西方媒體認為是在為中國“宣傳”？

柯文思：如果我說了任何關(guān)于中國的好話，當(dāng)然會有西方人說我被中國政府“收買了”。但這沒什么關(guān)系，我不在乎，因為他們都很“愚蠢”。我并沒有被任何人“收買”，我能自由發(fā)聲。我有時候也會批評中國，但這是懷著敬意和建設(shè)性的批評，因為我想看到一個更好的中國。例如，我不喜歡中國的媒體，也不喜歡中國電視臺傳播信息的方式。我認為他們做得不錯，但難說富有成效。

從我自身來說，我從不制作“政治宣傳”，我只講述真相。但問題在于如果你講述的真相，恰好是中國做得好的部分，那么“敵人”很快就會找上門來。老實說，我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我，因為我很有經(jīng)驗，對自己的職業(yè)和專業(yè)度很有把握。

中國不一樣，中國必須關(guān)注（外界看法），但無需用“政治宣傳”的方式來為自己說話。我感到有點遺憾的是，中國似乎沒有為自身的成就感到更為自信和自豪。這就是中國的“不安全感”，這種感情不會傷害到別人，只會傷害到中國人。

所以，北京冬奧會是中國展示自己最好一面的完美例子。毋庸置疑，在一個公平競爭的環(huán)境下，北京冬奧會和其他奧運會相比已經(jīng)做得非常出色。中國的運動員們也表現(xiàn)上佳。這是中國該為自己發(fā)聲、該自豪的地方。

觀察者網(wǎng)：對于那些長期被西方媒體影響的讀者，如何才能讓他們接受真實的中國或?qū)χ袊a(chǎn)生興趣？

柯文思：在西方說中國故事，已經(jīng)變得越來越難了，因為人們就是不想聽。有些西方人會說，我們了解中國，那是個很糟糕的地方，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們中國故事。但是，為什么他們不看看這部電影（觀察者網(wǎng)注：《柴米油鹽之上》）呢？有可能，他們就是不想看。

我認為可能他們知道有關(guān)中國的真相，但不想面對。如果真相意味著，他們的生活和國家在比較之下，不再顯得那么優(yōu)秀卓越，那么他們很難面對這些真相。

有些美國人從小就認知到，美國是最好的國家，美國人是最幸運的國民，自己的父母最為出色。這種情況下，很難讓他們相信（關(guān)于中國的）真相。這就是美國夢的驕傲自大之處。

而英國某種程度上是美國的衛(wèi)星國，英國人一直以來都渴望成為美國人，因為他們生活得比我們好。所以，要認清這些真相，是一件很難的事情，就像吞下一?？酀乃幫?。

但在未來的50到100年里，我并不認為（中美關(guān)系）是一場“零和游戲”，中國崛起并不意味著美國衰落。歐洲也會在其中有一席之地。未來的世界，可能是三大力量之間的交錯聯(lián)結(jié)，他們將學(xué)會彼此之間的共存合作，我相信未來也必將如此。

自蘇聯(lián)解體后，這個世界陷入了單極化的恐怖境地，因為一個國家的文化就能“統(tǒng)治”世界上每個人生活，這非常不健康。

觀察者網(wǎng)：您接下來有什么拍攝計劃？是否可以透露一下？

柯文思：紀(jì)錄片《柴米油鹽之上》卡車司機這一集，主人公琳寶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物，從她的身上能看到中國女性崛起的力量，也能看到背后中國社會所發(fā)生的巨變。我們的紀(jì)錄片因為篇幅的限制，無法呈現(xiàn)出她完整的故事，所以我們計劃以她的故事為原型，來做一部劇情片。目前我正在進行劇本的創(chuàng)作，這將會是一部引人入勝同時打動人心的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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