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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華勝:“美中對峙、俄歐博弈”的新格局會到來嗎?
恢復接觸可以迅速實現(xiàn),但這不意味著兩國關系正?;淖匀坏絹?。俄美關系積累了太多的沉疴痼疾,特別是俄烏沖突造成的嚴重障礙,使得國家關系正常化無法一蹴而就,它需要一定的時間過程來化解問題。這個過程或許較短,但也可能很長,在這個期間,也就是在雙邊關系正?;?,兩國仍可能在某些領域和某些項目上開展合作,這可被稱為“選擇性合作”階段,因為它基本是某些單項的合作,而且是在非正常的國家關系之下。選擇性合作是俄美關系下一階段的可能形式,并且有可能持續(xù)較長一段時間。
2015年9月29日,普京與時任美國總統(tǒng)奧巴馬在第70屆聯(lián)大會議期間會晤 法新社
正常的外交關系對一般國家來說是自然的,但對現(xiàn)階段的俄美關系來說仍是并不容易達到的高目標。正?;膰谊P系不僅是指在外交形式上,更重要的是體現(xiàn)在兩國關系的性質上。正常的國家關系可以是熱烈友好的,也可以是平平淡淡的,但不能是歧視和敵對性的。俄美關系之所以不正常,根本癥結在于兩國處于敵對狀態(tài)。因此,兩國關系正?;木褪且龜硨顟B(tài),它最主要的標志是兩國結束“代理人戰(zhàn)爭”,美國逐步減少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,解除對俄羅斯的全面制裁政策(不一定是全部制裁措施)。在俄美還處于“代理人戰(zhàn)爭”的情況下,在美國對俄保持全面制裁的情況下,兩國關系不能被認為是正常的。在2025年3月18日普京與特朗普的通話中,雙方都表示了恢復兩國關系正?;囊庠福紤]到對俄美關系有利的形勢變化,如果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得以順利推行下去,兩國關系實現(xiàn)正常化有較大可能。
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是俄美關系的最高階段,現(xiàn)階段這個目標可以想象,但可望不可即,其重要原因之一是不具備堅實的政治基礎和現(xiàn)實環(huán)境。俄美曾經的兩次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都有特別的政治背景或現(xiàn)實需求,第一次是在冷戰(zhàn)剛剛結束的浪漫思潮影響之下,第二次是在“9.11事件”后恐怖主義崛起為美國最危險敵人的恐懼中,現(xiàn)在俄美既不再有浪漫的幻想,也沒有需要共同對付的巨大危險。
俄美也缺乏共同的重大戰(zhàn)略目標。中俄美關系是現(xiàn)在的一個熱點,出現(xiàn)了所謂尼克松2.0概念,也就是美國重拾尼克松大三角模式,但逆向操作,改為拉俄羅斯站到美國一邊,共同針對中國。在現(xiàn)今的條件下,這個模式已經無法奏效,難以再現(xiàn)。中美蘇大三角模式之所以能夠形成,是因為蘇聯(lián)對中美都是最嚴重的安全危險,而且中蘇關系對中國沒有現(xiàn)實利益的牽扯,因而在冷戰(zhàn)的大環(huán)境下,中美能夠實現(xiàn)戰(zhàn)略聯(lián)合,共同抗衡蘇聯(lián)?,F(xiàn)今中美俄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,中國既不是俄羅斯和美國的共同敵人,而且中國在安全、外交、能源、經濟諸領域對俄羅斯有重大利益,是俄羅斯在國際政治中的重要戰(zhàn)略伙伴,中俄關系還比俄美關系更好、更密切、更牢固。
當?shù)貢r間2025年4月7日,美國紐約,紐約證券交易所(NYSE)交易大廳內,唐納德·特朗普總統(tǒng)的照片擺放在桌上 視覺中國
特朗普政府確實準備改變對中俄“雙重遏制”的戰(zhàn)略,轉而尋求聯(lián)俄抑中,對此包括特朗普本人都不掩飾。但這一策略成功的機會很小,因為看不到俄羅斯有接受這一模式的充分理由,而不接受的原因有許多。任何理性的思維都會認識到這一點。這不是說俄羅斯不會與美國合作,相反,發(fā)展對美關系不能不為俄羅斯所熱望,特別是在當前俄烏沖突僵持不決的形勢下,它可一舉大大改變俄羅斯的處境。但俄羅斯不會愿意充當美國遏制中國的工具,并且是以犧牲自身的重大利益為代價,當然,俄羅斯也要承受住特朗普的利益誘惑和極限施壓。
在對中國的戰(zhàn)略問題上,俄美可能有一些契合點的主要是在核軍控問題上,美國主張把中國拉入俄美核裁軍談判,俄羅斯尊重中國的立場,但也不反對美國的想法。事實上,美國也認識到大三角2.0模式難以重現(xiàn),因此目前它只追求有限的目標,即盡可能使中俄拉開距離,重點是阻擾中俄在軍事和能源領域的合作,最主要的防止俄中結盟,同時拉近俄美的距離,特朗普對此已經說得非常直白,但對與俄羅斯結成針對中國的統(tǒng)一陣線并不抱太大期望。
隨著俄烏沖突開始接近談判階段,雅爾塔模式的概念在學術界也重新浮現(xiàn),可將其稱之為雅爾塔2.0。雅爾塔模式的核心是二戰(zhàn)之后三大戰(zhàn)勝國分配戰(zhàn)利品,劃分勢力范圍,確定戰(zhàn)后的國際秩序。雅爾塔2.0只是取雅爾塔模式之意,而不是復制其形式,它的實質就是大國政治。但它具體是什么樣子,現(xiàn)在還無清晰的圖景。
一種想象是把俄美假定為戰(zhàn)略合作的一方,兩國合謀決定烏克蘭和歐洲的未來。顯然,現(xiàn)在已經是不同的時代,俄美兩個大國無法安排歐洲和世界命運,它們也無法瓜分不屬于它們的利益。退一步說,即使置道義于不顧,回到蠻力時代的規(guī)則,美俄也沒有這樣的實力。而且,美國并沒表示要與俄羅斯共享特權,或給俄羅斯某種“勢力范圍”。
另一種想象是歐洲和烏克蘭也參與其中,形成俄美歐烏四方機制,它們既沒有戰(zhàn)勝國,也沒有戰(zhàn)敗國,而是針鋒相對的兩方,歐烏與俄陣線分明,但美國的角色并無一定,它也許會與俄形成默契,但更可能是選擇坐在“主席”的位置,操控各方。還有一種想象是中國入場,形成以中俄美為主的國際政治框架。
2025年4月7日,特朗普在與到訪的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共見記者時再次表態(tài)說,歐盟對我們很糟糕,指責歐洲國家沒有購買足夠的美國商品 美聯(lián)社
俄美的國內政治條件也達不到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的程度。客觀地看,特朗普與俄對話與和平努力在國內政界和精英界也有支持者,包括在民主黨內,但這不等于它們會支持俄美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,那意味著與俄羅斯結成戰(zhàn)略統(tǒng)一陣線,與歐洲和烏克蘭形成對立,這是它們難以接受的。
而對俄羅斯來說,在與美國有過兩次失敗的教訓后,對再次與美國結為戰(zhàn)略伙伴會比較謹慎,特朗普的政策對俄羅斯是意外之喜,超出了俄羅斯的最好預期,受到俄羅斯的贊揚和鼓勵,但合作伙伴關系是現(xiàn)階段俄羅斯可追求的最現(xiàn)實目標,戰(zhàn)略伙伴關系是以后的事。俄美也許能夠在戰(zhàn)略合作上取得某種程度的推進,但它的可持續(xù)性要在特朗普之后才能見分曉。
- 原標題:“美中對峙、俄歐博弈”的新格局會到來嗎?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。
- 責任編輯: 戴蘇越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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